比如中正區裡那一群暴民,無論是你是我或是任何人一看到它,都說他是暴民。但是你從電視上看,我從現場看,你以天龍人的心境去看,我以鄉民的心境去看,這些情境和性格的差異都能影響到所看到的暴民的面目。暴民雖只是一群抗議者,你所看到的和我所看到的暴民卻是兩件事。假如你和我各把所得的暴民的印象照成一幅照片或是寫成一篇社論,我們倆藝術手腕儘管不分上下,你的照片和社論與我的照片和文章相比較,卻有許多重要的異點。這是什麼緣故呢?這就由於知覺不完全是客觀的,各人所見到的物的形象都帶有幾分主觀的色彩。
假如你是一位藍丁,我是一位網路鄉民,另外一位朋友是警察,三人同時來看這群暴民。我們三人可以說同時都「知覺」到這一群暴民,可是三人所「知覺」到的卻是三種不同的東西。你脫離不了你的藍丁的心習,你所知覺到的只是阻礙交通違法犯紀的現行犯。我也脫離不了我的鄉民的心習,我所知覺到的只是一群為了抗議不斷跳票的政客,施行公民不服從,讓人們關注公眾議題的公民。我們的朋友-警察-什麼事都不管,只管抬人,他所知覺到的只是一群激昂慷慨的現行犯。我們三人的反應態度也不一致。你心裡盤算他造成你的出入不便,製造社會動盪不安,思量怎樣去製造殭屍粉絲頁面,貶它,損它,抵制它。我把它歸到某類公民運動去,注意它和其他社會運動的異點,思量暴民何以得到如此多的支持,並身體力行走上街頭。我們的警察朋友卻不這樣東想西想,他會打開超時的服勤表,看見上級主管下令驅離的命令,抱怨暴民的出言不遜、不服從指揮而且超級沒禮貌。
從此可知這群暴民並不是一群固定的人物,他們的形象隨觀者的性格和情趣而變化。各人所見到的暴民的形象都是各人自己性格和情趣的返照。暴民的形象一半是天生的,一半也是人為的。極平常的知覺都帶有幾分創造性;極客觀的東西之中都有幾分主觀的成分。
政治意識也是如此。有藍綠的眼睛才會看到主導暴民的是藍還是綠。這群暴民對於我們的藍丁朋友是醜的,因為他去看它時就抱了否定的態度。你和我如果也想見到它的醜陋面,你須得把你那種警察抬人很辛苦的態度丟開,我須得把公民意識的公民不服從的態度丟開,專持藍到不行的態度去看它。
…許多轟轟烈烈的選舉和政治對立都過去了,許多轟轟烈烈的成功和失敗也都過去了,只有公民意識真正是不朽的。上個世紀的「我有一個夢(I Have a Dream)」和「與妻訣別書」的作者還能在我們心裡點燃很強烈的火焰,雖然在當時他們不過是專治體制與社會對立下不知名的小百姓。陳阿扁出身卑微貧戶,布衣卿相乃至一國之尊,兩千年用兩顆子彈當上總統,卸任後貪汙身陷囹圄。馬英冏哈佛雙主修攝影,從英文秘書歷練,兩千年帶著六百八十萬高票當選台灣區區長現在民意剩下九趴,這些驚心動魄的成敗對於你有什麼意義?對於我有什麼意義?但是「我有一個夢(I Have a Dream)」和「與妻訣別書」對於我們還是很親切的,還可以使我們心領神會這些骸骨不存的精神氣魄。這幾段話在,這幾句哲理還存在,他們永遠對於人是親切的。悠悠的過去只是一片缺乏人民權利的天空,我們所以還能認識出來這漆黑的天空者,全賴社會運動者和暴民所散布的幾點星光。朋友,讓我們珍重這幾點星光!讓我們也努力散布幾點星光去照耀那和過去一般漆黑的未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