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知道得了這個病不是很要命之後,我爹就恢復他原本調皮的個性。
七零還有八零年代,我老爸曾經在大甲一間頗具規模的紙廠上班,大甲鎮瀾宮的前任董事長老王就是該紙廠的經營者。我爸體專畢業,奮鬥了幾年,後來逐步升上總經理,負責管理兩三百個人的公司,元本山的海苔桶底座紙模就曾經是他們公司生產的。
就像台灣經濟發展的縮影一樣,兒童時代的我過著很富裕的生活,可惜好景不常,因為製造業規模經濟外移,紙業也慢慢沒落、蕭條,我爸判斷公司接班人並沒有擘畫經營的能力,毅然決然抽身而退,改行從事他最喜愛的園藝。
經過大起大落的人生閱歷讓他變得異常地固執,他習慣用「總經理式的思考標準」來檢驗很多事情,有的時候讓人不得不佩服,有時候也很令人傷腦筋。
「ㄟ,隔壁的有在...」爸躺在M縣醫院的病床上,比個抽菸的手勢。
「抽菸喔,爸,你肺都不好了,別再抽了」我說
「不是啦,我是說,他們有在...」他神秘兮兮說
「吸....! (沒說是什麼,但是應該不是什麼好東西)」
跟我來一起來探訪我爸還有一個學徒,阿明兄,他恍然大悟的說,難怪看隔壁床照護的女生眼神也有點恍惚,原來他們有在吸食禁藥;健保床因為是三人床,我爸在中間,隔著兩層薄薄的布幕,聽我爸描述可精采了,拼湊出的原委大概是「這個三人的搬家公司,因為吸食毒品上癮,加上不景氣生意少,乾脆從事 "沒有委託人的搬家工作"」至於會搞到住院,一個手受傷,一個腳要上石膏,也是因為職業災害。
「他們應該不適用勞保吧」我心想,我爸住院還可以自得其樂,真是樂觀又開朗的老人。
M醫院因為只是地區性醫院,我老爸的狀況始終沒有改善,胸管(chest tube) ON了好幾天,主治醫師研判要開刀,只好轉送台中榮總。途中還遇到一個飆救護車的駕駛,在國道上用一百四的時速超車,台中到苗栗四十分鐘左右的車程,他竟然花了二十分鐘不到。在高速公路上飆車也就算了,進入市區尖峰時刻闖紅燈險象環生的畫面,我好像坐上藤原拓海的副駕駛席在東京甩尾一樣,真叫人不敢領教。
台中榮總我再熟悉不過了,這間醫院我從二月開始段段續續的入院出院,到六月才停止,九月又來照顧我叔叔,送走了他最後一程,十二月我又進來照顧我爸。所帶來的不僅只是身體上的累,更是心靈上的,說不出來的疲倦。
還好這幾天我的表姐因為工作的空檔接手照顧我爸,我懸在空中的心放下一半,接下來就等老爸慢慢恢復出院了。
我想,今年累積將近快要三個月在榮總渡過,「我、叔叔、爸爸...」,我從被照顧的角色變成照顧別人,總計這麼久的住院時間,榮總有沒有考慮頒發「榮民之友」的獎狀,或是健保卡的累積哩程回饋機制,「住健保房自動昇等頭等房」的尊榮專案?
現實總比遊戲故事還要可笑,更荒誕的是當你發現自己成為主角了還沒有辦法跳離中止遊戲進行,SO, why so serious? ... 這就是"人蔘"啊。
C'est la vie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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